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妹妹在高考前一天偷偷扔了我的準考證。
我在考場外麵心急如焚,無助的質問她,痛苦又絕望。
一旁的爸媽卻一人給我一巴掌,說我不懂事,影響妹妹高考,罵我白眼狼。
我不為所動,上前和妹妹扭打在一起,忽略掉了疾馳而來的車輛。
刺耳的喇叭聲響起,我的意識開始定格,隻看見爸媽伸手拉住妹妹,緊緊把她護在身後。
可是他們的親女兒,明明是我啊......
1.
再次睜開眼的時候,我手上全是大大小小的針眼,床邊放著我給媽媽繡了三個月的連衣裙。
“沛沛,你這是去哪兒了,怎麼臉和手曬成這樣了?”
三十多歲的貌美女人心疼地撫摸著妹妹,動作輕柔的像是對麵站了一個極其容易破碎的玻璃娃娃。
小女孩撅著嘴,紅著眼眶,倔強地冇有開口說話。
帶雲沛去的管家見狀,適時上前補充道:
“夫人,小姐知道您的生日快要到了,在您最喜歡的店門口排了一整天等新品來,天兒太熱了,所以就曬成了這樣。
”
媽媽手裡攥著裝好衣裙的精美紙盒,眼裡噙著淚,滿是感動。
“寶貝,下次彆這樣了,隻要你好好的,就是對媽媽最好的禮物。
”
雲沛原本癟著的嘴突然張開,哇哇大哭,伸手把媽媽緊緊抱住:
“媽媽會不會因為姐姐不喜歡我了?媽媽能不能一直喜歡我?”
媽媽心疼得無以複加,精緻的妝容被淚水衝花。
“寶寶,你怎麼這樣想,在媽媽心裡,冇有誰可以取代你的位置。
”
我手上搭著辛苦三個月做好的衣服,看著眼前這一副母慈子孝的感人場景,心裡一陣嗤笑。
2.
上一輩子就是這樣,為了讓媽媽開心,我日日夜夜緊趕慢趕,親手裁製出一件連衣裙想送給她當作生日禮物。
她拿到手時,臉上的一絲鬆動讓我覺得這一切都無比值得,甚至忘記了手上因密密麻麻的針眼而帶來的灼痛。
我給她說還有細節要改,其實是在騙她,我想帶回去好好包裝起來,連同我給她寫的那封信,一起裝起來。
她是全天下最美麗的媽媽,我想把最好的禮物送給她。
我盼望著她可以在生日那天穿上它,告訴她的朋友,這件衣服是她的女兒親手給她做的。
這是我的小小希冀,但不穿也行,隻要她能收下,隻要能讓她開心,我就覺得很有意義。
所以當我見到保姆阿姨穿著我親手做的衣服時,隻感覺腦子裡嗡嗡作響,媽媽穿的,是雲沛從店裡給她買回來的。
她和爸爸帶著雲沛周旋於向她祝賀的人群中,我站在角落,聽著保姆阿姨和彆人的談話:
“夫人真是個好人,知道我也快生日了,送了我這身衣服穿。
”
“你還彆說,這件衣服雖然布料和夫人平日穿的比起來一般,但這個繡工是真好。
”
“哈哈,夫人細皮嫩肉的,自然是看不上這種廉價料子,可對咱們來說,是一頂一的好貨。
”
她說著,還衝著旁邊的人豎了豎大拇指。
我看見那封被撕成碎片扔進垃圾桶的粉色信紙,眼眶一陣濕潤。
廉價平凡的東西媽媽不需要,就像她不需要多餘的我一樣。
3.
我爸媽不喜歡我,從我回到這個家的那一天,我就知道。
爺爺的公司經曆了一場不小的風波,請大師來算之後,說家裡有不相關的人,必須得把真的找回來,才能喚回丟失的氣運。
所以他就來鄉下找我了。
把我從鄉下領回來的時候,他給我說:
“昭昭,你是我們雲家的寶貝,這裡是你的家,什麼都是你的,不用感到拘束。
”
我是第一次看見那麼漂亮的房子,吃上那麼可口的飯菜,也是第一次知道,燈可以在晚上一直亮,雞蛋不是隻有過年纔可以吃。
那時我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,我期盼著見到我的爸媽,我想把他們帶回村裡去,告訴那些一直欺負我的人,我不是冇有爸媽的野小孩。
可是當爸媽牽著淚眼盈盈的雲沛冷著臉從房間裡走出來時,我打消了那個念頭,因為他們,並不歡迎我的到來。
爺爺讓助理拿出協定。
“我答應你們不把雲沛送走,但我的要求也很簡單,在雲昭昭成年之前,必須讓她和你們一起生活。
”
爸爸麵露難色地伸手接過,從始至終冇有看過我一眼。
媽媽聽到雲沛的哭聲,攬住她的肩頭,冷漠地和我的視線交彙。
那是我和我媽第一次對視,卻冇有從她的眼神中得到一絲溫情的回饋。
我覺得很奇怪,因為這和我從課本裡麵學到,老師嘴裡聽到的父母形象,截然不同。
直到後來我才明白,他們不是不同,是他們根本不愛我,他們的心血和付出都在另一個人身上,我是他們的女兒,但他們卻不是我的爸媽。
這裡確實是我的家,但冇有人真心實意想我回來,這裡的一切,也從來不屬於我。
我收回關於上一輩子的種種思緒,不想再看眼前母女情深的大戲,回到房間把寫了一半的信撕毀。
既然給了我機會重來一世,那麼我也不會再去強求自以為會屬於我的愛。
4.
媽媽的生日來了很多人,大多都是生意場上的合作夥伴。
老套的慶祝儀式並不吸引人,多數的目光都放在了我身上。
對彆人家的事情感興趣,是人類與生俱來的窺探天性。
我手上攤著那件衣服站在人群一隅,幾個身份地位不低的阿姨主動上前找我攀談
“你就是昭昭吧?長得可真漂亮,和你媽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。
”
她的聲音很大,把正在應付賓客的一家三口都吸引過來。
我媽聽見這句話,下意識皺了皺眉頭,然後端起一抹客套的笑,朝這邊過來,邊走邊說:
“才接回來呢,養了一段時間看著皮膚還是冇有沛沛好。
”
“昭昭,叫寧姨。
”
我乖乖聽話叫人,寧姨笑嗬嗬地摸了摸我的臉:
“你這說哪兒的話,你家昭昭天生的美人胚子,骨相皮相都優越,再好的皮膚花點錢都能養得出,但這底子可是孃胎裡帶出來的。
”
她話裡有話,知道我媽更喜歡雲沛,故意膈應她。
寧姨的老公和我爸的公司業務時有摩擦,但終究一個場子的,也不好撕破臉皮。
幾個阿姨聽了跟著應和,雲沛聽懂了,臉色越來越臭。
寧姨眼尖看見我手裡的衣服,伸手摸了摸,發自真心地讚歎:
“昭昭,你這衣服在哪兒買的,繡工怎麼這麼好,就是這布料差些。
”
我裝作不好意思地笑笑,低聲迴應:
“這是我自己做的。
”
我小時候待的那個村子,就是以刺繡聞名,村子裡人人都會,個個手藝精湛,可惜我媽,冇有那個好眼光。
“這是你給你媽做的生日禮物吧?天哪,文珊,你可真是好福氣,有個手那麼巧的女兒。
”
“你快把你身上那件衣服脫了呀,再好的牌子能有女兒的心意值錢?你身上那件除了貴哪裡比得上這件呀?昭昭這個手藝,以後怕是那些大牌公司都搶著要啊,下次也給寧姨做一件唄。
”
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,紛紛讚歎,我媽被眾人架起來捧著,笑得肆意。
我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真心在笑,但是冇有人會在讚歎聲中掛臉生氣。
“平時也不知道她愛做這些,都是小孩子把戲,她還小,大家可彆給我吹噓壞了。
”
“都說你文珊命好,長得漂亮,嫁得老公有能力又帥氣,生個女兒還跟貼心棉襖一樣。
”
“我家姑娘要是親手給我做一件衣服,不說比不比得上昭昭手藝的一半,我都得穿出來讓你們嫉妒嫉妒。
”
周圍全是打趣的聲音,我和媽媽被大家圍著,成了宴會的主角,打扮得精緻的雲沛站在人群外受到冷落,滿眼不甘心。
“昭昭啊,快讓你媽換上!“
寧姨催促我,媽媽站在一邊不說話,但我知道,她也在等著我把衣服給她。
可是,媽媽,你不珍惜的東西從來不會在原地等著你啊。
我捏緊衣服,等著嘈雜聲過去,甜膩膩地開口解釋:
“寧姨,你們誤會啦,這不是我給媽媽的生日禮物。
”
“我家保姆阿姨也馬上生日了,這是我給她準備的。
”
5.
話音剛落,整個場子突然死一般地寂靜,媽媽的笑容僵在臉上。
寧姨短暫愣了一秒,眼底湧現出更深的笑意:
“喲,是寧姨搞錯了,昭昭可真懂事,對保姆阿姨都這樣上心。
”
“那你給你媽媽準備的什麼呀?”
她挑事兒似的問我,生怕拱得火還不夠大。
我親昵地挽著媽媽的手,大聲說道:
“我媽媽說不需要我準備,我的存在,就是對她最好的禮物。
”
這是她對雲沛說的話,這句話十分討巧,調皮卻又滿是愛意,如今當著眾人的麵被我拿來安在自己頭上。
雲沛聽到後,哭著往樓上跑去,但冇有人會理她,爸媽的生活不止她,更不會為了她一個人,拂了在場所有人的麵子。
笑聲祝賀聲再次響起,大家都在讚歎我和媽媽的深厚感情。
我媽的臉色開始迴轉,笑著歪頭和我靠在一起,這是她無數次對雲沛做過的動作。
我不知道她此時的真心有幾分,但能膈應到他們,纔是最重要的。
保姆阿姨收到衣服過後喜不自勝,當天下班的時候就換上了。
這是一件很素淨的旗袍,但是處處都透露出一股典雅高貴的味道,非常襯托人的氣質。
我媽身材很好,要是穿上肯定效果更甚。
她看見保姆阿姨的時候,眼中散發出的亮光被我精準地捕捉到,察覺到我的注視後又咳嗽著轉開頭。
我微微勾起嘴唇送阿姨出門。
寧姨這幾天老是愛往我家跑,我本以為她說幫她做件衣服是場麵話,冇想到卻是真的,隔三岔五就往我家送布料。
我鬆口答應幫她做一件,她很開心,冇幾天他們那個圈子裡的人都知道了。
有天晚上我經過爸媽房間門口,聽到媽媽在和爸爸抱怨:
“寧慧得了件衣服,得意成那個樣子,又不是她女兒給做的。
”
“咱倆做爸媽的都冇得到一件穿......”
可能這就是寧姨懷的鬼胎?那咱倆倒也是殊途同歸。
6.
我的成績一直很好,從小老師就給我們說,要努力學習,走出大山,改變自己的人生。
被接回雲家後,我由衷地感受到城裡和鄉下巨大的教育落差,因此更為謹慎,也為了討爸媽歡心,學習更加刻苦。
中考的時候,我一舉成名,考了市裡第一,成了那年的中考狀元。
學校張貼紅榜,市裡幾個高校爭著要我,老師的電話早就打回家裡去。
我滿心歡喜地回家,哪怕隻是一句誇獎,我就已經很滿足了,可是除了空蕩蕩的屋子,什麼都冇有。
我在屋內等到天黑,聽到窗外的鳴笛聲,連忙跑出房間,看見爸媽牽著雲沛的手,滿臉笑意地走進來。
雲沛中考失利,隻堪堪夠上普高線,出成績後她就鬨著離家出走,說自己冇有姐姐優秀,說爸媽愛姐姐不愛她是正常的。
爸爸在外地出差,聽到訊息後直接丟下工作,連忙趕回家來找她。
他給雲沛說:
“寶貝,爸爸媽媽愛你隻是因為你是你,無關其他任何原因。
”
常年不做菜的他還親自下廚,隻為了哄他的寶貝女兒開心。
他們一家三口在飯廳其樂融融,冇有誰想起還有一個人在家,還有一個人餓著肚子等到了現在。
可能他們能想起的,隻是不在意而已。
第二天,爸爸邀了好多朋友到家裡來,叔叔阿姨都以為爸媽此舉是為了慶祝我中考狀元,來了之後才知道是為了提前慶祝雲沛升學。
因為他們想讓雲沛知道,不管發生什麼,不管考得怎麼樣,她永遠有爸媽寵愛,永遠有爸媽給她兜底。
他還特意告知保姆,要我一整天都不準下去,就連吃飯,也是保姆阿姨給我帶上樓的。
怕雲沛心理失衡,爸爸花了一大筆錢,把雲沛和我送進一個高中。
中考算什麼,考得再好又有什麼用,雲沛什麼都不用做,就可以擁有我拚命換來的一切。
也是在那個時候,我才明白,所謂的血緣關係在十幾年的朝夕相處麵前根本不值一提。
我們錯過了最該瞭解彼此的時間,是最親但又最陌生的人。
7.
“昭昭小姐,明天先生要請人到家裡做客,他讓我給你說......”
保姆阿姨欲言又止地向我傳達爸爸的訊息,也許是看在我前段時間送她衣服的份上,她很怕傷害到我。
“好,我知道了。
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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